磕西皮不吐西瓜皮

随缘西皮,遍地墙头,随意更新

【心婚言尔】 迷你电影

夏·《当你》

吴谨言一直说自己是来追光的,她好像真的在盛夏遇见了照亮自己的那束光。

看着眼前穿着JK制服、跳着《爱你》的王心凌,现实与记忆重叠。吴谨言咧着嘴笑,一边拍着手跟唱,一边倒腾一下用“随身听”听她歌时的去日时光。虽说是“30+”姐姐,好歹也是90后,90后的童年大同小异:日漫台剧韩剧、小卖部零食、千禧年音乐……对了,千禧年音乐,王心凌在“神仙打架”的年代杀出一条血路,她的音乐和影视作品曾占据了她记忆深处的某一角,但彼时谈不上多少特别。

要特别,得从重新认识开始。

 

乱糟糟的一公分组结束。一边是因为“少女时期特别喜欢”急切拉拢亲近的黄小蕾,一边是“天啊这是歌坛前辈”毕恭毕敬喊着“心凌姐”的吴莫莫,吴谨言选择不卑不亢,不再给这个看上去有点慢热的姐姐增加社交压力。她通常做的同时也最擅长做的是,去充当活跃气氛的开心果,或是漫不经心地做一些贴心却并不过分热情的举动,再看着有点紧绷的她慢慢放松下来,一点点露出欢颜。

 

跌撞过河的一公,一个付出良多的过程,一个并不如意的结果,这些都还好,但吴谨言讨厌离别。看着昔日的队友挥手作别,明知道以后又不是见不着,她还是毫无意外地红了眼眶。在用哭泣宣泄情绪的时候,忽然被身边的王心凌伸手搂住——这应该是两个被“留在岸上”的人同病相怜,但她却模糊地想,这似乎没有那么糟糕。

*** ***

 

二公因为不失礼貌地一站,吴谨言转而“投诚”静姐阵营,这倒没什么,她本来也很喜欢静姐,何况组内还有二姐和糖糖两个熟人呢。可另一方面,她又有些小小的担心,心凌她,会不会在新的陌生环境感到害怕?秉承着对昔日队友的应有关心,她在摄影机都下班的前提下走进她的练习室。真不错,她果然没有下班,并且蹲在角落盯着乐谱,露出了小可怜的沮丧模样。


“谨言……”年上姐姐有些慌张地站起来,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局面。
“我……其实是想找人帮忙的,这个点还有你在,真是太好了!”撞破这样的场景确实有些尴尬,吴谨言转动脑瓜迅速找补——以她对这位姐姐粗浅了解,一旦别人需要帮助,她就顾不上自己尴尬了。


“你碰上什么问题了?”王心凌果然当了真,立刻抛开自己的情绪,开始关心起前队友的现实困难。
“就是……《Okay》里有个扭胯动作,我总是学不会。”吴谨言一面看她脸色,一面硬着头皮编,顾不得这谎言是否漏洞百出——但愿她能忘记她们组里有一个天才首席和一个顶级爱豆,且自己也是芭蕾舞正经出身的事实。


王心凌看上去确实不在意,看了她们组的demo,立刻上手教学,末了还很欣慰地夸她聪明,学得快——那可不,对一个已纯熟的动作硬着头皮装不会,委实有点辛苦。见气氛和缓,吴谨言试探开口道:“心凌,我以前听过你的很多歌,也看过你一些节目。我知道,你的能量大得很,你只要……把那个能hold住一切的你推出来。所以……无论怎样,你,一定可以的。”


王心凌看着她笑了。因为追剧上头的原因,她或多或少看过这姑娘的采访视频,一度感慨真人和角色之反差。这次线下初相识,比起四年前,这姑娘显然在镜头前更为自如,会认真做好自己的份内事,还有闲余去哄姐姐们开心,这时候,她磕磕绊绊说着鼓励的话语,反而有了当年真诚又笨拙的样子。
“我也追过你的剧。”


吴谨言一怔之下,有些意外,又有些惊喜:“真的吗?”
“嗯。”王心凌轻轻点了点头,不好意思承认曾经追得有多狂热。倒不是觉得“向一个后辈表达自己曾疯狂上头她的剧”这件事很丢份,但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,依然选择矜持。忽然有点羡慕起阿Sa,可以大大方方跟她说自己有多沉迷那部剧作,再现场还原那些戏剧片段。

 

“那我也看过你的剧!”吴谨言却雀跃起来,话题开始偏离,她们谈论起从未会面却有着无限交集的“从前”。原来,她在她的家乡成都开过演唱会,还唱了她主演电视剧主题曲!原来,她还有“歌坛魏璎珞”这么一个外号……


“对了,JJ给你写的歌《当你》。我还受邀参加过他的演唱会,我就是在他唱这首歌的时候被清场的,我都没能听完!”吴谨言回忆起这段往事,仍有些委屈。

  
王心凌不由失笑,因为林俊杰算是共同好友,她多少知道她是他铁杆歌迷的事。这时候看着一脸小委屈的小朋友,又鬼使神差地问:“那你……喜欢哪个版本?”


彼时的吴谨言支吾着端水,但在五公现场,听到熟悉的前奏响起时,看着舞台上的那束光,时光迅速翻转,在飞逝倒流的记忆里,不知被什么触动情肠,不由泪流满面。

  
其实她也说不清是哪个记忆发生了质变,是谈论着从前的二公训练室的夜晚,是接受采访时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“甜妹谁不爱呢”,还是三公组队时她忐忑地问出“你心有所属吗”……虽然也并没有太大区别,这里所有的记忆终将成为回忆。
*** ***


吴谨言喜欢笑,却也不羞于人前落泪。她通常会在一个理由充分的情境下尽情哭泣,把之前积压的所有情绪瞬间释放清空。比如,决赛现场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,哪怕她哭背过气,别人也只会以为她是遗憾结果,以为她是舍不得分离,而不是她在心里默念着倒计时,看着她最后一次走在“天街”上班路上时,忍不住脱口喊她时生出的巨大惶恐:一切都要结束了。
——还好,还没有。


“浪姐”结束不久迎来了生日,她用“浪里小吴”的搞怪风格剪辑了祝自己生日快乐的小视频,又让那个有点文艺敏感的吴小姐出列,配了文字:“夏天的海,秋天的风”。偷偷在社交平台置顶。

夏天结束了,但还好刚刚开始。



秋·《蝴蝶》
秋天的风,吹动云南的风花雪月。

“谁来安慰我受伤的心灵?哦,对了,心灵,心凌,队长~~~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只有天爱受伤的世界达成了。”
“糖糖你少幸灾乐祸!小心你巴巴地跑去当专有名词!”
“啊,名词?”
“哈哈哈哈哈,名词和动词。笑死了。”


“娇别一个人笑,分享一下笑点?”
“小爱:星星因缺了你一角而无法完整。虽然遗憾我们不能很快见面,但无论多久,我们的友谊都像今年的夏天一样深厚绵长。@张天爱”
“MUA,果然还是队长最好了,她们就知道嘲笑我!”

……


“Sixta”群聊还在不停地刷新信息。吴谨言看了几眼,无情地加入了继续嘲笑张天爱的队列,又心情大好地写下:
“说好一年一聚呢?张天爱你作为地陪可以过年时邀请我们来海南玩,你全程陪玩买单!”
“吴谨言你就是想说‘买单’两个字吧?好呀,本海南地导在天涯海角恭候大家,不见不散!”
……

 

在“浪姐”还在进行时,节目组曾敲定了两个衍生综艺。一个是以灯组为中心的旅游综艺“星约”,一个是以乐队line为中心的“打工”综艺“乐海”,敲定的时间有先后,张天爱先签约了后一个,等到前一个综艺酝酿成熟后,因为分身乏术遗憾无法常驻。但常年拱火的节目组不会放弃任何炒热度的机会,才不管两个综艺的受众是否对付,依然设定了两个综艺在“终章”联动的part。


但其实对于Sixta而言,这也是一个很浪漫的收尾。那片孤独的灵魂可以在自己经营海边小餐馆的最后一天,等到她的小姐妹欣然造访,然后她们重聚在天涯海角的星空下,再一起唱歌跳舞,重温奋斗岁月……但这计划好的一切全败给了突如其来的疫情,“乐海”录制延期,“星约”则另选录制地点,“sixta”节目重聚注定泡汤。


吴谨言虽然也替张天爱、替Sixta遗憾,但同时也暗松了一口气,还好“星约”没有延期,否则她不确定她后续是否有工作冲突。
她倒不是有多么在乎这个打包综艺,但这确实是一个能够名正言顺见她和她在一起的理由。录完这个综艺,就可以结束了,她对自己说。


——但结束之前,她可以先享受和朋友们在一起旅游的日子。
大理有风花雪月,丽江有二山一城,西双版纳有热带雨林,但无论云滇多么风景如画,都不如她凝眸望向她时的那一瞥。
那种感觉就像是,肚子里填满了蝴蝶,然后不停地在心上盘旋,再克制不住就要从眼里飞舞出来。

 

在沧源唱K的时候,她坐拥三个行走的歌坛曲库,信手点唱了一首《朋友的爱》。
“为什么只能维持朋友的爱?”她听到黄小蕾冷不丁问。

“因为有时候过了那条线,就有可能做不了朋友了。”她听到最懂她脑回路的阿Sa慢吞吞地回答。

“又完成了一个吴谨言的心愿。”她听到她仿佛置身事外地笑语道。
对,真不错。她也在心底对自己笑了笑,然后又用欢快的口气说:“Sasa!我还要点你的‘冷门’歌曲!”


——其实真的足够了,这段凭空送给她的旅程。我陪她单独过了生日,我们还一起度过了中秋。一年近1/3的时间,我都和她在一起,我很满足。
录制的最后一天,王心凌又一次失去常态——她好像在“季终”时就会特别主动。她看着台下,卖力呼喊“要第二季第三季”。吴谨言则看着她咧嘴笑,怎么办,她这么说,她就真的会相信,好吧,那就让她再当真一回。


姐姐们照旧交换离别礼物。其中一份礼物是编织手表,算是把她们共同的记忆留在时间里的祝愿。见吴谨言举着手表发呆,怔怔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她单独拉她到一旁,拿过她的左手,仔细地给她戴好,然后仍旧抓着她的手腕,直到安静得能够听到彼此表盘里的滴答作响。

 

“等我。”她看着她的眼睛说。

“好。”她不由自主地应道。

这个延长版的夏天结束了,可是,吴谨言觉得自己被困住了。

 


冬·《双人舞》
所有的遗憾,可以在冬日里重逢。


“星约”因为某些“不可抗力”一直没播第二期。吴谨言失落之余,又有些庆幸。她还可以把这些物料再屯一屯——只要这个综艺不播完,这个夏天就不会真正结束。
秋天在忙着工作、盲等复播的日子里须臾而过,而她要回来了。

 

不得不承认,听到她落地北京隔离的消息,她心头动了一下。跟着就谴责自己自作多情到一定程度,她在北京有工作室,她在北京有很多朋友,她在北京还有很多工作,和你有什么关系?话虽如此,还是小心计划着重逢,虽然很不凑巧,因为政策变动的关系,她提前结束隔离,而她不得不奔波在既定的工作安排中。


吴谨言觉得认识王心凌后,她就成了心情玄学的信奉者。那之前,她好歹是个红旗下成长的少年,不说根红苗正,也相信科学,但之后,她完全成了彻头彻尾的心情信徒。
——浪完了,哭过了,杀青了,她可以去下一趟旅程了。
——可她在决赛现场,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地对她说“我爱你”诶,好,她复活了,她又可以了。
——可这句话连带着她后面对她说的一堆话都不能播出,行吧,那她的心情更不能过审了。


——可是,那个旅综是她一力促成的诶!没有她,她根本不会参加。她其实也想把和她的相处时间拉长,对吗?

——那又怎样,这个节目还不是不能正常播出。播了一期紧急叫停,这根本是千分之一的概率。你看,连老天都觉得它的存在是个错误!
——没错,她都来帝都了,我却奔波在“吴聊”搬砖路上,这不是老天给的错过信号是什么?
……


在持续跟心情玄学斗嘴的过程中回了京,她先后两次邀请她参加朋友聚会,全都被她以工作冲突的理由拒绝了,事后才单独见了两回。说实话,她不太想见她的朋友——哪怕是彼此的共同好友。一来,她对自己的表情管理实在没什么信心,她害怕她的朋友们看出她的不同寻常;二来,她也对自己过剩的占有欲感到生气,她根本就不想看到她和她的朋友过于亲密的模样,反正看不见就当不存在。

 

这么想来,似乎只有糖糖、天爱、Sa娇她们在的时候,她才不会抗拒参加她的朋友聚会。她们毕竟朝夕相处并肩作战那么长时间,对她们的相处模式心照不宣,就像将汽车最后一排只留给她们两个人的那种默契一样,温柔地呵护着她们这段难与外人道的关系。哪怕莫莫和蕾姐也不行,她们毕竟离开太早,根本不知道她们一路怎么走来,更不懂得该如何为她们预留空间。说来可笑,她嘴上说着“谈笑一生团魂不散”,但内心深处,她只想和她一个人“谈笑一生”。


想着给唐诗逸拨通了电话——还是拉个人一起去找她吧,省得让她的工作人员觉得自己只能跟她单独见面,那太奇怪了。
“唐总,干嘛呢?”

“练功。”
“……哦,那后天你有空吗?”
“练功?”


“……唐少侠你天赋异禀,一天少练几个小时问题不大。所以,你要不要去见队长?她来京这么久了,你都没见过队长!你都不记挂她的吗?”
“可以倒是可以……”唐诗逸盘算着时间安排,忽然回过味来,“小吴,你能不能换只羊薅?”
“啊?”电话那头的吴谨言一头雾水。


“我给你盘盘哈,”唐诗逸收势靠在把杆上,开始一本正经地复述从阿娇那里听来的磕糖总结,“炒面训练室那次,你不是把球棒甩出去了?拜托,离你甩王攻击范围最近的明明是我,你居然在后采说还好心凌躲开了?还有,你po的那张决赛合影,心凌姐姐的腰是腰,我的背就不是背吗?你怎么就不能顺手也给我P一P?哦,你给我做美甲坐地起价600块,而队长你不仅免费还声称要用最贵的?对了,还有过生日那次,因为情况特殊,你倒是记得给我们队长寿星补一个迟到一天的生日祝福,可队长都知道给我送公开祝福,你咋不好好学学也端个水,毕竟那天好像是我的生日吧?”


“……呃,我不是当面送你礼物了吗?”

“难道你没送队长礼物?你说,我大好的狮毛是不是快被薅秃了?”
“……”

被薅秃狮毛的唐诗逸还是陪着吴谨言去看望王队。但识趣的小狮子叙旧寒暄不过几句,就装作对书法十分感兴趣的模样,抓起一个工作人员一起研究毛笔。


“糖糖,来合影。”王心凌遥遥叫道。
“好咧!”唐诗逸一把丢下早玩得不耐烦的毛笔宣纸,小跑到旋转楼梯前,自觉选择了边上的位置——反正发出去肯定要被P掉,还是给别人省点事吧。


贴心糖糖没有得到回报,一起翻看手机拍下的照片时,她对自己挑了挑眉,一度怀疑自己就是被P上去的,怎么感觉跟那俩人不是同一个维度。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?“吴爱凌,撒娇糖”,“爱”是动词,“糖”是名词。
……

 

回去的路上,唐诗逸憋了半天,还是忍不住道:“你们怎么还没在一起?”她们这样子只要不算太瞎都知道,可她们维持着现状好像一点儿都不着急,她们不着急,身边人却要看不过眼了——比如她这冤种僚机实在不能白当。


吴谨言有些无奈:“天爱就不会问。”张天爱当然不会问。她只会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,借题发挥说:“宝,她们都觉得你好笑,只有我在心疼你。”


可唐诗逸是舞者,她们曾一起就读于北舞附中,学的是舞蹈,虽然舞系不同,但舞者用肢体传达情绪和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守之心是共通的,需要日复一日苦练雕琢的舞蹈,容不得半分虚假。张天爱却是演员,她们共同毕业于北影,老师教她们的则是什么时候该假装,什么时候又该沉默。很不幸,吴谨言丢不掉身上那一半舞者的灵魂,又被迫安上一半演员的自觉,她周旋在两个身份中,常年进退失据,却努力寻求自洽。

 

“你们像在跳探戈。”舞痴用了一个舞蹈比喻。吴谨言懂她的意思,她们确实像,但凡一个选择进攻,另一个就会默契后退,永远维持着隔着细纱看对方的距离,才不会磕绊跌倒。于是她笑了:“双人舞,双向奔赴很好啊。至少不是独舞。”


唐诗逸还想再说,吴谨言却以一副没事人的口吻制止她:“我没有那么重色轻友好不好?我们sixta可是约好一年一聚的,要是我俩在一起了,又分手了,有你们尴尬的!”
——你就这么没信心吗?唐诗逸还想质疑,可再追问就不礼貌了。毕竟是“30+”的姐姐了,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,也不会真的天真到看不清现实矛盾。

 

在陷入无言的氛围下,忽听得身边吴谨言喃喃道:“冬天也快结束了。”

在冬天彻底结束以前,吴谨言提前回到了四川老家——在她明明还在北京的时候。


成都的深山顶上白雪皑皑,她忍不住想起了另一个时空的紫禁城的漫天飘雪,又想起了另一个时间里她在这座城市唱响的那首跟听雪有关的歌。就像喜剧的内核是悲剧,供人取笑的小丑只会在暗处伤神,总将快乐挂在嘴边的吴谨言也是悲观主义的奉行者。就好比她喜欢BE美学,催人泪下的悲剧总是更为刻骨铭心。当境况已经坏到极致了,她就不需要再作任何努力,也不需要调整任何心情,只需铭记而已。


在深山老林放空自我时,她刷到了王心凌的朋友圈,没有配文,只有一张成都天气截图,连着三天皆是如此。这个绿色软件根本不是她分享生活的主场,她更不会随意Po一张图供众人猜度,唯一的可能是这三条仅对她可见。

 

吴谨言不由苦笑,认命地订票回程——她总是知道如何拽她回来。赶到北京时已是小年夜的晚上,算算时间差不多能赶上她直播结束下班回家。在等她的过程中,她断断续续想了很多,试图理清她们的关系,但见到她那一刻,她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——至少她应该以开心模式享受眼前——至少她不该让眼前这个人因为她忽然的多愁善感而流露出委屈神色。

 

“乌金砚……我……要回去了。”在说一些无关要紧的闲话后,王心凌小声开口,又快速补充道,“但我很快就会回来!你……相信我!”

吴谨言明白,她的潜台词不是“相信她”,是“等她”,虽然究其根本,并没有太大区别。


在漫长的试探相处中,她们达成了某种默契,进一步的主动权在王心凌手上,而退一步的权利却被她捏在手里。所以,每次临别前,王心凌都会显得特别急切,她急着要一份她的承诺,确保她们再次见面时没有因为时间改变任何。

 

——可她们能够永远如此吗?答案不言而喻。

“你相信我!”见她没有回答,她又急切重复道。
“……好。”
毕竟冬天还没有结束。




春·《日落前七分钟》
春天到了,去天涯海角吧。

张天爱信守了诺言,逮着正月的尾巴,美其名曰包圆了某片海域,邀请姐妹们延迟欢度春节。王心凌自觉操着前队长的心安排大事小事,又漫不经心地看几眼吴谨言。她依旧是团队里的开心果,一会儿跟唐诗逸嬉戏打闹,一会儿跟张天爱插科打诨,一会儿还要跟蔡卓妍比赛猜钟欣潼的奇特脑洞,但她同时又抓住了吴谨言的那个小习惯。她虽然一直被定义为全团最吵闹的那个,但其实,一旦场面气氛烘托到某个界点,她就会安安静静不说话,由着大家侃天说地,也只有这时候,她才能在她总是活泼泼不好好用脸的眉眼里看到淡然和疏离。

 

正如她用心补课了她留在互联网上的时代记忆,她也曾回过头研读她的过往。她曾遭受过那么多无理的谩骂和指责,她没有在骂声中致郁,反而变得治愈,那当然很好,可是,她也不可能真的全身而退。她的心底某处是冷的,永远无法被任何东西所焐热。只不过她在漫长的指责中学会了保护自己,亮出一个闹腾的、快乐的、多数人觉得亲切的角色形象进行流畅社交,而那个脆弱、敏感、无所适从的自我则被小心地收藏在心底某处,不给任何人观瞻——包括她也不例外。起初意识到这一点让她十分恼火,这个蛊惑人心的坏家伙,她在她的不懈努力下,卸下了心理重防,可以尽情在她跟前做自己,可她呢?她却从不肯在自己面前流露丁点儿断井颓垣般的情绪。

 

一明确这一点,她就不想疼她了,就想气气她,就想试探她的底线,想知道她在她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,想知道她和别的人、别的事相比到底哪个更重要。可那都以失败告终。

 

她只能以一种玩笑的口吻,略显无奈地问她:“乌金砚,你到底会不会生气啊?”而吴谨言则会蹲在她跟前,神色温柔地凝望着她:“当然会啊。可是,看到那么好看那么可爱那么甜的心凌,我为什么要生气呀?”
她远比她想象中更有办法应对她。
*** ***

 

吴谨言在热闹中离场时,她也悄然尾随离席。这个家伙,不跟大家在一起好好地聊天吃东西,却要跑到这么荒凉的地方,蹲在一块大石头前眯着眼打量落日。
“干什么呢?”


她贸然开口似乎吓了她一跳,还来不及道歉,就看到她脸上浮现了她熟悉的笑容。她拉过她,教她凑近石缝:“你要不要看看?”
王心凌便从巨石缝中看到了那抹海上的落日余晖,因为框定了视角,尤显壮阔辉煌。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,嗬,还挺文艺的?却不愿多说什么,弯头靠着她,静静地凝望着日落西沉。

 

“心凌……我们算不算一起到过天涯海角?”吴谨言忽然开口道。

她愣了一下。三亚的确有个“天涯海角”的景区,但因为太热门被张天爱否决了,她说姐姐们难得能聚在一起,还是有个自由说话的地方更好,就凭借“半个当地人”的人力和财力资源去找了一片冷清却不缺美景的海域。这里只能算无限接近“天涯海角”,但也无关要紧。就随口道:“你说是就是吧。”

 

“《日落前七分钟》”
“你要点歌?”她哑然失笑地从她肩膀上离开,凝眸打量着她的小朋友。说实话,她有点介意她总是津津乐道于Sa娇的歌曲,却极少要求自己给她唱歌,但这终究不好直言。


“你能给我,日落前的七分钟吗?”

她心头一震,不可置信地看着她。不……不可以。她不可以……这么做。我不允许!理智瞬间崩盘,她跨步上前,一把揪住她的衣襟:“吴、吴谨言,你不准……不准不喜欢我!”


其实,在她们的相处中,她一直是更从容的那个。又不是真的十几岁的小朋友,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们的心底在生发什么。可她不敢前进一步,其实她都这个年纪了,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,可对方是她的话,她想要更谨慎一些,她要仔细安排,步步实施,去慢慢规划,妥当地安置她们的未来。否则,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承担彻底失去她的后果。她更不想后退一步,她的朋友不算多,看上去也不少,今天有一个为你拼命为你打call全年的姐姐,明天就会来一个跟你拍同款分吃食物的妹妹,她可不想被她跟她们毫无差别地归类到一起,一想到就心烦。

 

所以,她能做的只有,在替她们想到万全之策前,尽可能不突破既定身份去宠爱她,又用尽一切办法去牢牢抓住她,谁都不可以染指。不得不说,即使她们的关系乱七八糟,吴谨言仍给了她最大的安全感,明知道她在耍一些一眼就能看穿的小花招,也会心甘情愿地跳入她设下的甜蜜陷阱。而一旦她不开心,她只要给她暗示,她就会如愿出现在她跟前,温言软语地哄她开心。所以,哪怕有着伤痕累累的过去,她依旧可以坚信地相信爱。哪怕那个家伙犹疑不决,她依然会去努力创造她们能够近距离相处的机会,为此她愿意跟节目组叫板一定要拉着她录制旅综,她愿意一点点地将工作重心转移到北京,她愿意找到一百个借口去比邻而居……但前提是,她不可以不爱她。


“心凌……我只是想换一种方式爱你。”即使是在这个时候,她依然在尝试安抚她的情绪,“你不知道……我有多想大大方方地跟你出去玩,多想坦坦荡荡地告诉所有人我有多喜欢你——就像最开始那样。”

“好,那我们在一起。”她仍是紧紧揪着她的衣襟。


可那个坏家伙看着她弯眸笑了。这让她有些着恼,一字一顿重复道:“我说,我们在一起。你听明白没有?”

“听明白了。你总是会为我失去理智,这对我很重要。”吴谨言微笑点头,又审慎地想将她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拿下来,可她固执地不肯放,只好顺其自然地将她搂住,“其实……若叫我自己选择的话,我很想扮演那种‘全世界我都可以反目成仇,但只深爱一个人’的疯狂人设,可我知道,我可以在戏剧里过一把瘾,在现实绝无可能。”

 

她随即想起,她的营业小视频总会搭配一些文不对题的BGM,一会儿是什么“我把你私藏 不让任何人分享 一起把余生拜访”,一会儿是什么“It’s me and you against the world”,让她不由猜想这个小家伙究竟在上演什么内心戏,可她也不能自作多情地断定那一定和她有关,自然也只能沉默看完,安静地划过去。


“心凌……我真的不想因为你而不快乐,那不是我爱你的初衷。我努力过了,但我做不到。”

王心凌颓然地将手放下——她在请求她放过她。这时候,她忽然明白了,她不肯向她示以荒芜的内心,是因为她不想让她看到她的不安,也不想让她随之不安。其实她真的是一个很柔软的人。哪怕谣言四起、谩骂滔天,她也听之任之,她从不主动解释,直到忍无可忍,也只会温言地请求那些根本与她毫无关系的陌路人“过好自己的生活”。在漫长的暗色调里,她学会了与不同的声音相处,她用情节合理的笑声和哭声宣泄隐秘的情绪,然后与生活达成调和,定好快乐的基调。

 

而她刚好相反,她喜欢温柔的力量,但她也不介意对那些鬼蜮之徒露出爪牙。一定要澄清她不愿意被人误会的东西,坚决拒绝那些她不愿意回答的东西,面对那些流言蜚语最好真的“劈你的雷在路上”,然后再寻求一个清晰有力的解决方式,究其根本,是不想任何外力改变她。


就像是……

热闹过后,她更愿意退守在世界安静的一隅;而她包容别人三次以后,不惮去打破某些强加于身的枷锁。

她在她身边感受到久违的安定,可她觉得这是一场苦乐掺半的内耗。

若非其所求,她宁愿舍弃得干干净净。可她愿意抱残守缺,只有将结局定格,才不会担心失去那些想要锁在心里的美好。


“我知道了。”她最终说。

“谢谢你。那……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,对吗?”
“我们当然是最好的朋友。”她赌气地说。
“太好了,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。”她却好像松了一口气,“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了。”

 

王心凌恍然意识到,她曾在2022年公开许过两个愿望,一个是在生日云团建上大声要求早日相见的愿,一个是在沧源声称十分美好却秘而不宣的愿,而共同点是全和她有关。
——而她一向是要帮她达成心愿的。


回去的路上,吴谨言牵着她的手:“心凌……我真的想点歌了。《迷你电影》,可以吗?”她好像总是喜欢冷门歌曲。

——是啊,如非意外,她们的故事,只能一寸一寸,在心中上映。


“我忘词了。”王心凌抿了抿唇,最终拒绝了她的主动点歌。
“那也没关系。”吴谨言毫不在意地笑笑,继续牵着她一步步往前走,走过拐角时,遥遥地看到朋友们仍在原地玩闹,乍见她们回来也毫不意外。

 

“队长,你又偷偷带谨言去哪里开小灶了?你不带Sa懂的,可我吃的比谨言少!”张天爱笑着打趣。
无辜被Cue的蔡卓妍慢吞吞咽下嘴里的食物,才状似委屈地接口道:“呜呜没吃饱,队长不能偏心!”

她们依然在替她们找一个合理化的理由,于是吴谨言笑着眨眨眼:“这是我和队长的秘密,才不要告诉你们。”

 

正在大家默契地进行自然过渡时,王心凌攥了攥拳,一把揪住吴谨言的衣襟,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,狠狠地吻了她。

然后猛可甩开她的手,眸色暗沉,沉默地与她对峙。她忽然明白了,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万全之策,有的仍然是“非此即彼”的选择。

 

吴谨言摸着嘴唇,浑身颤抖起来。这一刻,她仿佛又成了五年前那个孤立无援的女孩,满目山雨欲来,而她除了暴雨淋头,别无他法。她以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撕破了隔纱,并狠狠揪出了那个被她藏得好好的荒芜自我,然后斩断了她们的全部退路。


“人生交叉点。”她仿佛又听到蔡卓妍在耳边说。

可这一回,她不可能按下暂停键跑去寻找二姐指点迷津,她正置身于一片荒凉的海域,远处残阳似血、涛声阵阵,近前站着神色各异的挚友和挚爱,无人开口,却全等着她做出最后的选择。


《迷你电影》落幕了,但这只是刚刚开始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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